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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季总,听说您拿下了Jseph那单,可真叫人羡慕,伊总好福气,有您这么英俊又能干的先生。”

    “过奖了,我有一一才是有福。”季明希伸手将旁边的伊寻搂进怀里,在旁人的注视下对视一笑。

    “哎呦,真让人羡慕,事业成功,家庭圆满,伊总,什么时候打算给家里添个小的啊?”

    季明希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而后又恢复自然,听到伊寻接下来的回答,感到凄凉又讽刺。

    “这事要看季总的意思,”伊寻笑,在对方举杯过来时再次为季明希挡酒,“王总,不好意思,明希今天胃不舒服,我替他喝了。”

    “诶,那你可要喝两人的份啊,可不能糊弄我。”

    “自然。”

    伊寻放下酒杯,微微眯了下眼睛,血液里的酒精让她有些头痛。

    “还好吗?”季明希接过伊寻手里的空酒杯,搁在桌子上,见她踩着高跟鞋踉跄一步,连忙去扶,却被伊寻避开了。

    伊寻垂头扶着桌沿,余光中季明希抬起的手僵了片刻,又缓缓放下。

    “应酬得差不多了,我们去那边歇一会吧?”季明希道。

    “怎么,演累了?”伊寻淡淡道,仍垂着头。

    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季明希无声吐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替我喝酒了。”

    “又没让你还,”伊寻抬起头瞥了一眼季明希,“岳母明知你有身孕还派你代表公司参加酒会,不就是指望我为你挡酒的吗?”

    “没有……”季明希蹙眉,正要解释,却被伊寻摆手打断。

    “还是替你喝吧,省得季总告状告到我妈那里去。”

    季明希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伊寻却倏地转身走了。

    “一一……”季明希连忙上前。

    “洗手间。”伊寻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往前走时又踉跄一步,腰间猛地一紧,季明希还是扶了上来,不过这次没等伊寻推开他,在伊寻站稳后他便松手了。

    “我去甜品区那里等你。”季明希说。

    伊寻没有停顿,边向外走,边抬手揉了揉胸口,觉得有些闷,他猜季明希大概也快要窒息了,所以借去洗手间的工夫让彼此喘口气,是必要的。

    侍者端来一杯蜂蜜水,伊寻喝了几口,觉得胃里的灼烧感减轻了一点,她走进洗手间准备借镜子整理一番自己,却在洗手台旁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阿寻,好巧。”芮可可转身,拿起洗手台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轻快地走近伊寻一步,眨了眨眼睛。

    她像是既忘记了两人在B超诊室外见的那一面,也不记得她们自高中毕业后便断了联系,这般打招呼模样倒像是她和伊寻最熟络的时候一次寻常的问候。

    伊寻垂下眼看着洗手台上的大理石花纹,嘴角弯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一声似是叹息的笑飘出嘴边。

    芮可可见伊寻并不愿将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便转身从包里拿出粉饼,面向镜子身体前倾,装模作样地补起妆来。

    “你应该知道我在明希哥哥公司楼下开了家花店吧?”她一边说,一边用粉扑在自己已经如墙白的脸上扑粉,像是确定伊寻已经调查过自己了。伊寻仍未说话,芮可可又继续说,“酒会内场的花是我家的,所以我——”

    余下的话被伊寻的一声轻笑打断。芮可可扭头,看着伊寻微微挑眉。

    伊寻无奈地摇摇头,“抱歉,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脸皮变得更厚了,你是撒这种慌怕脸红,才用粉去遮的吗?”

    芮可可面上僵了一瞬,又很快重新笑了起来,“也是,这次酒会内场的花大概都是从欧洲空运来的吧?不过没关系,我家花店的花别人看不看得上都无所谓,只要明希哥哥喜欢就行了。”

    自在洗手间撞到芮可可后,伊寻便知道接下来听不到什么好话,毕竟唯一能够解释芮可可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便是她想给自己添堵。

    伊寻自然也知道若是同芮可可发生口角,对自己没有好处。不过就算心里早有准备,在听芮可可用甜腻的口吻一声声地喊“明希哥哥”时,又怎能不心痛。

    她只庆幸自己在第一次从车载音响里听到季明希不小心外放出来的那条语音消息后,便改了对他的称呼,否则此时听芮可可站在自己眼前,用曾经只属于她的特权这般叫自己的丈夫,那该有多恶心。

    伊寻绕过芮可可去旁边的洗手台用温水冲洗自己的手,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一会儿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季明希——她本就不知要如何面对他了。

    她情愿相信季明希不知道芮可可来酒会了,不过这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啪嗒”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的洗手台上滚落下来,掉在伊寻角边。

    伊寻寻声低头看过去,整个人便愣住了。

    “哎呀,怎么掉啦?”

    芮可可小跑两步过来,蹲下卝身捡起了“意外”掉在地上的口红,她举着口红站起来,十分心疼地搓掉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打开盖子将膏体旋转出来细细检查,自言自语道:“没有摔断吧?新品1号色好难买的,当初我跑了那么多家都买不到,最后还是……”

    芮可可话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抬头看了一眼伊寻失神的模样,似是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季明希在甜品区等了很久却不见伊寻,怕伊寻身体不舒服在洗手间吐酒,他专门跑到大厅问了侍者,而后才得知伊寻已经离开了。

    他担心伊寻身体,倒没顾得上计较她的不告而别,虽然酒会接下来还有交谊舞环节,但伊寻提前走了,季明希也无心留下,便直接叫来司机开车回家。

    轿车驶进别墅大门时,伊寻正在楼上的卧室里整理物品——整理季明希今年送她的物品。

    一条围巾,一个卡包,一支钢笔,一个护照皮套,一支口红。

    仔细数来季明希今年只送了她五个礼物,一个不大的纸盒便能装下。

    伊寻盖上盒子,止不住去想这为数不多的礼物里,有几个是两人份?

    之前她和季明希感情融洽的时候,接到季明希的礼物时,她时而会用打趣的语气嘲笑季明希眼光差,品味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季明希才变得越来越不愿意送自己礼物了。

    她那时太坏了,仗着季明希脾气好,总是用刻薄的话回应季明希的心意。伊寻想,芮可可一定不会这么做——芮可可会用充满惊喜与满足的目光紧紧盯着季明希手里的礼物,珍重地接过来,甜甜地叫几声明希哥哥,夸奖说这份礼物选得实在是太好了,她第二天便会用上,并且确保季明希看得见。

    可……明明自己也是第二天就用上了。

    伊寻颤声呼了口气,脸上又滚落下泪来。

    楼下传来匆忙脚步声,伊寻微惊,倒没想到季明希会这么早回来。

    她刚草草擦了把泪,便听见季明希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听起来还很急。

    伊寻的第一反应是芮可可该不会是跑去跟季明希告状,说自己欺负她了吧?

    如果季明希这般心急火燎地赶回来是为了替芮可可向自己算账的话,那她……那她就……

    伊寻还没想出来她要怎么办,便已经被心底传来的阵阵疼痛激得又落下了新泪。

    “伊寻?!一一?!”

    季明希在楼下找了一圈,无果后又走上楼,推开了卧室的门,终于找到了人——伊寻还穿着刚才的那件礼裙,正背对自己,手上似乎捧了什么。

    季明希大步走过去,扶着伊寻的双肩带着她转过来面对自己,顾不上去看伊寻手里的东西,便被伊寻满脸的泪吓得变了脸色。

    “怎么了?怎么了,一一?!”季明希捧起伊寻的脸,慌慌张张地用拇指为她擦泪,发现伊寻哭得双眼通红,心痛如绞。

    伊寻面无表情,双眼失神,一动不动地任他擦了一会儿,而后低头推开了季明希的手。她抱着盒子后退几步,身体一沉,坐在床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疲惫。

    季明希愈发心疼,绞尽脑汁地去想伊寻哭泣的缘由,试探道,“是……婆婆找你麻烦了吗?”

    伊寻看着地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沉甸甸地坠下去,遮住了她半阖的眼。

    季明希见伊寻没有否认,继续道,“抱歉,是我妈说的,她……看出我怀孕了。”

    卧室安静了片刻,伊寻用手背擦了把脸,轻声说,“你怀了龙凤胎的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我……上次本来想说的……”季明希说到一半,没有继续,两人都知道余下的话是什么。

    “你如果决定留下……”伊寻扫了一眼季明希的腹部,凄凉一笑,“我还能逼你打掉吗?你实在没必要用长辈对我施压。”

    “不是施压,我……”季明希蹙眉,像是知道越说越错,干脆不再继续解释了,“一一,你等我一下。”

    伊寻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望着季明希的背影,倒真有些好奇他要拿什么过来。

    季明希没两分钟就回来了,从背后拿出一个首饰盒伸给伊寻,“我妈的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项链,她让我送给你,不是……是我想要送给你。一一,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伊寻沉默地看着季明希递到她眼前的首饰盒,在季明希胳膊都快举酸的时候才轻声问了一句,“明希,这礼物有几份?”

    季明希一愣,茫然道,“……一份啊。”

    “是吗?”伊寻抬眼与他对视。

    季明希不懂伊寻眼里的淡漠甚至是讽刺从何而来,试探道,“一一,你喜欢什么,我再送别的给你。”

    “明希。”伊寻低下头。

    “怎么了?”季明希紧张问道。

    “别人也有的东西,我不想要,”伊寻掀开了手中纸盒的盖子,语气愈发冷酷,“这些,我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