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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间怜娇(重生) 第15节

    弱冠宴从午后未时中开始,客人们未时初便会三三两两的来了。

    李府内,李老大人现在还在清河做郡守,根本回不来,儿子弱冠,也只能写信回来,至于李府的老夫人,常年缠绵病榻,自伴青灯古佛,从不问世事,故而,每每有办宴,都是请家中旁的人,例如姑母,或者姨母来cao持,等到李现之年岁大了,便带着meimei自己cao持。

    到了午时末,李现之已收拾停当了,只最后在镜前一揽。

    他今日要弱冠,由他的老师亲自为他加冠、取字,他的老师曾任国子监祭酒,亦是名满天下的儒士,今日之后,他便是个成年男子了。

    他高中虽早,但到底年幼,他父与他老师都不想让他过早踏入朝堂,所以将他扔到清闲的鸿胪寺去,让他沉淀了几年,然后才准备引他入朝堂。

    这个契机,就在他的弱冠礼后。

    他的夫子为他取的字为“思齐”,取自见贤而思齐,今日,他便是李思齐了。

    他抬眸时,自然瞧见了镜中男子。

    今日他弱冠,穿着便不似平日间那般素雅,换了一身绯色对交领锦缎文人袍,上绣了一片翡翠色的假山与银色云雾,镜中的男子本就眉目俊美,唇红齿白,这样一装扮,更是如明珠般耀眼。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脑子里却突兀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今日时雨若站在他身侧,定会有人夸他们是金童玉女。

    但下一瞬,李现之又有些羞恼起来,他想这些做什么?他为男子,日后是要报效朝廷的,情情爱爱,成婚成家,是时雨那种小姑娘才会想的。

    眼瞧着时辰快到了,李现之左右思量后,又转而向身后的小厮道:“记得将安平郡主所饮的酒换成果酒。”

    “是。”小厮含笑应下后,又道:“大公子如此体贴,安平郡主肯定很高兴。”

    李现之轻哼了一声。

    她高兴什么?她只会和他吵架,从不领他的情。

    不懂事的小姑娘,做什么都要他来教,日后成婚了,她若是还这般不听话,他定不会再纵容她了。

    思索间,李现之已经出了厢房里,向府门外走去。

    他的弱冠礼何其重要,这样的日子,时雨一定会第一个来的。

    他有些话要叮嘱她,比如席间不要与他的朋友吵闹,比如不要跟李摘星一般见识,比如...很多很多,但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发现时雨竟还没来。

    兴许是路上耽搁了,李现之想,也有可能是在来回换衣裳,如同他那meimei一样,那些个女人一天都有很多小心思,从一件配饰到一个珠宝,能绞尽脑汁的折腾。

    他便也不急了,慢慢换吧,反正他迟早能见到。

    李现之站在府门前,等着宾客一个一个的来,日头渐渐斜下去,眼看着宴会要开始了,他的心也渐渐焦躁起来。

    这一刻,他的想法跟庭院里面,正在招呼客人的李摘星诡异的合在了一起。

    “时雨怎么还没来?”

    李现之思索片刻,转头道:“差个人,去康佳王府问问。”

    ——

    时雨今日有大事要办。

    她一大清早便带着她倒霉催的好姐妹赵万琴去买宅子,以赵万琴的名义落了户,全程保密,未曾叫旁人知晓。

    关键是,时雨钱不够,还掏空了赵万琴的小金库。

    赵万琴自从知道她这是给那个小倌买的之后,整个人都蔫儿了,捧着自己的荷包欲哭无泪。

    你有本事,你清高!你掏姐妹的钱养男人,房名还落我头上,以后东窗事发你是一点事儿没有啊!责任全让姐妹扛了,你还是人吗你!

    时雨则是看时间差不多了,大手一挥,直接就准备往公子苑去。

    她今天,一定要把陆无为拐进这个宅子里!

    然后——

    囚.禁他,审.问他,给他下.药!

    第17章 如此女子

    未申交界时,宴会上的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李现之的众多朋友们聚在同一个席面上,人一落座,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讲话,杯盏推换衣袖纷飞,好不热闹。

    李现之的朋友们多也是京中高官家的子侄,有的领了一些虚衔,有的还未有官职,只仗着家财闲散度日,总之,李现之是其中最为出挑的。

    “过了今日,李兄怕是要挪位置了,不知是从三省六部那一处呢?”

    “怕是要先成婚啦!否则安平郡主不得急死?”

    大奉间女子成婚多在十六十七岁,男子多在弱冠后,时雨年岁已到十八,但今年李现之才成婚,所以时雨这边一直拖着等。

    女子的芳华蹉跎起来何其惹人担忧,到了年岁不嫁出去,也叫人心烦,李现之的知己圈里人都知时雨恨嫁,便常以此调侃。

    提及此事,人群先是一阵哄笑,随后又有人在女客边儿上扫了一圈,没瞧见时雨,不由得诧异的道:“安平郡主怎的还没来?”

    若是平日间,每每李府有宴,时雨都是第一个来的,常坐于女眷席位上,因她是李现之的未婚妻,所以位置极高,仅在李摘星之后。

    若是日后,成了婚,时雨的位置便要在李摘星之前了。

    而今日,李摘星旁边的椅子上空荡荡的,上头该坐着的姑娘竟是一直都没出现。

    恰好此时,李现之从一旁走上来,途径这一桌好友时,便被好友拉住,三三两两的询问。

    “你那小未婚妻怎的还没来?”

    这一句话,问到了李现之心坎上,他至今也不知道时雨为何还没来,因此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薄唇紧紧地抿着,浓眉也蹙着。

    一瞧他这模样,那群至交好友们便都懂了,异口同声的道:“安平郡主是又与你闹别扭了!”

    他们圈里人都知晓,这安平郡主痴缠李现之多年,极其善妒,时常因着各种小事与李现之争吵,但是一转头就又黏糊糊的跟着李现之转悠,是打不走,斩不断的孽缘。

    “平日里闹一闹便罢了,今日是你极重要的日子,她还装腔拿调,故意晚来,这不是给你难堪吗?”李现之的朋友摇头晃脑,略显讥诮的道:“如此女子,娶进来也是家宅不宁啊。”

    时雨在李现之的至交好友圈儿里没什么好名声,最开始是因为这群浪荡子爱逛琴楼、四处惹是生非,还时常扯着李现之一道去,时雨几次阻拦后,便有了仇怨,后来是因为时雨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与他们吵过后,回头定是要报复回去的,所以这仇便越来越大,若是逮着机会,总要刺一刺对方才行。

    因此,他们总盼着李现之压上时雨一头,好好磋磨磋磨时雨那一副傲骨,叫她有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少管男人家的事。

    旁边也有人应和,道:“现下还没到,该不会是还等着你去请吧?现在就这个做派,这日后岂不是要骑在你头上了。”

    “谁家姑娘养成了她这般?又有谁会如此纵容她?李大公子呀,便是太心软啦。”

    李现之本来是三分担忧,两分急躁的,听了这话,也突兀的升起了一团火。

    他对时雨已是礼让多次了,之前时雨因着李摘星的一些话便要闹退婚,他还辗转上去赔礼,提了婚礼日程,时雨要的,他都已经给了,时雨还在闹什么?

    当真是不知礼数!

    “且叫门房去闭门。”因此,李现之转而对身后的小厮道:“来的晚了,便不要来了!”

    当他李府的门是那般好进的吗?

    说话间,李现之转而去宴请旁的客人了,只留下几个好友三三两两的笑谈。

    “这下安平郡主可有的哭咯。”

    “哈哈,谁叫她整日里总管束我们?可是活该!”

    “没错,说不准一会儿还要砸门进来呢。”

    “岂不是自找苦吃!”

    “一会儿我们可要去后门看看,好好瞧一瞧她的笑话!”

    ——

    而此时的安平郡主,在做什么呢?

    临近晚间的桃花巷内,一条幽静的后门小道中,地面铺满整洁干净的砖石,砖缝里有细小的嫩绿草尖冒出来,墙沿上攀附着倒钩子白蔷薇,一片灰绿与雪白之间,时雨与赵万琴携手从这宅子的朱红小门里走出来了。

    时雨早就将今日李现之弱冠礼的事忘到脑后了,她根本就没打算去,而是在这刚购置的宅子里换了衣裳,直奔公子苑。

    时雨今日到公子苑的时辰尚早,天还未暗,楼后燃着晚霞,楼前却已经点起了灯笼,

    大概是因为跟陆无为约了的缘故,她便笃定陆无为一定会在公子苑里等她,故而也不怕扑空,所以甩了赵万琴就要走。

    赵万琴前脚刚被掏空了荷包,后脚又被好姐妹甩了,她就像是个被骗的人财两空还死不承认留不住心也要留住人的老窝囊废一样,靠在门板上可怜巴巴的问:“那好地方,就不能带我一个,一道儿去享受么?”

    “我有大事要办。”时雨回头道:“过几日再去寻你,你也赶紧走,一会儿我可要带人回来。”

    “我知的,我早便该知的,我竟指望她清醒。”赵万琴神情恍惚,望着时雨那一跳一跳的头发,不由得一阵悲怆:“过了河就拆桥,我名下的宅子,竟都不让我多待会儿——这还不如李现之呢。”

    她这姐妹一迷上男人,便昏招频出啊!以前跟李现之的时候天天四处找人干架,没事儿就出去跟别人吵,祸害这个祸害那个,现在好了,找了个小倌,不祸害别人了,专门祸害她一个了!

    她觉得,她现在若是掰开时雨的脑子,里面的脑花都拼成了一个字:狗。

    谁瞧了都要叹一声:当真是好一个狗脑子啊!

    说话间,时雨已经利索的爬上了马车,一甩帘子,冲门外道:“早点回去,别椅在这当望门寡妇!我的事,休与外人提。”

    马车轮咕噜咕噜的转起来,时雨奔向了公子苑。

    白日间的公子苑没什么客人,几个小倌懒散的聚在一起谈笑,陆无为只一人坐在角落里,言谈间,便有人小声讥讽他。

    “装什么装?不过是生的好看些罢了,那恩客迟早会厌了他的!”

    第18章 时雨身份暴露

    “瞧瞧他那性子吧,那般不会说话,笼络不久恩客的。”

    “就是,纵然是被恩客喜爱,也不过是一时的,已经是流落到公子苑的人了,还指望被人赎出去吗?”

    说到此处时,有小倌拔高了嗓门,道:“就是,不过是一时得宠,那又如何?要不了多久就没人疼爱啦,日后还是要去伺候过百十个恩客,自己找饭吃的。”

    临近傍晚的公子苑里,小倌们都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客人们将在一个时辰左右后陆续到来,他们百无聊赖的聚在一起等,偶尔说些闲话谈论,唯独一个人影与他们不同。

    陆无为今日穿了一身粉红纱衣——那是公子苑最常见的纱衣,三四层,薄的只能看看盖住肤色,蜜色的皮rou在粉色的纱衣下闪着泠泠的光,他虽穿着艳俗,但眉目却是冷的,坐在角落处,也不言语,只脊背挺直的坐着,虽身处公子苑,但周身都绕着一层千山冰寒不融于乱井中的冷冽劲儿。

    因此,他格格不入,也因此,旁的公子苑的小倌都分外不喜他。

    都是这一家公子苑的人,凭什么旁的人都奴颜媚骨,就他一个人冰清玉洁?日子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摆出来一张冷脸做什么呢?

    这其中也许还含了几分嫉妒,因为真的有贵客天天给他砸钱,供养他,吹捧他,非他不要。

    他们使劲力气都摸不到一点衣角的贵客,偏生被他毫不费力的收入囊中,谁瞧了能不生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