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261、……
封绅离开后,舒心忧将自己关在屋里。 当脱离险境、独自一人卸下防备时,她开始每天夜里思绪万千。 不知是不是时节的原因,晚上九点天色依旧亮堂,昼长夜短的打乱了作息,让习惯在黑夜中入眠的她更难安睡;还是,她的心理状态确实出了问题。 她开始整宿整宿都无法入眠。 从封绅在时,她每天能睡五六个小时,最近几日变成每次只睡两三个小时便会惊醒。 黑眼圈一天天加深,最后只能依赖褪黑素勉强入睡。 本来想等着注册临时的GP预约看诊,结果好几天过去了还没排到她…… 她只好乘坐大巴,到爱丁堡去看私立。 当拿到双相情感障碍Ⅱ诊断书,她是松了一口气的,想到医生说她重抑郁焦虑、轻躁狂,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打趣起自己,“至少我是真的有病不是矫情……” 心理出现问题,她其实并不意外,小时候遭遇绑架后,她便一直接受心理治疗,如今再面对心理医生,自然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拿在手里的药让她苦笑不已,西方对处方药物管控挺严格的,袋子里的SSRIs药物都是按着服用次数数着颗粒数量分装好的,她服药了一个星期,副作用让她恶心想吐。 一天深夜。 吐完后的她扶着洗手台,看向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因难受而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舒心忧忽然在想,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到底有什么意义?一个人若没有想守护的东西,没有奋斗目标,没有前进的动力,那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 现在的她,事业、爱情、亲情,身边一样都没有。 友情,或许等各自有了家庭、有了新圈子,也会逐渐感情变淡吧? 家人,是大部分人在这个世界的锚点,也是心灵的避风港,可是她的家人都在另一个世界,她就是一艘没有锚的船,只能被风和海浪裹挟着漂泊,找不到停泊处。 在这一刻,她发现好像精神上一无所有,也没有需要为之奋斗目标。 是以,她想不通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好像,她已经什么都不再奢望了…… 吐完后稍微舒服了一些,她走回床边,盖上被子,试图入睡。 可一闭眼,就感觉身体不断下坠,明明躺在床上,却有种身处在失重环境里的错觉,晃晃荡荡,找不到一个着力点,让她忍不住攀着床沿,又是一阵反胃。 干呕出眼泪花的她,又开始想,很多事她都经历过、享受过了、很多地方也去过了,算是无憾了,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她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抱负,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让她感觉不被任何人需要,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也没有那个能力做好,好像对这个世界一点贡献存在意义都没有。 从对未来的迷茫,到对现状的恐慌,再到绝望。 最后惶恐着如果意外去世,会不会连一个为她上香的人都没有。 东一个西一个的念头,像是藤蔓一样,疯狂在她脑海中生长,无力挣脱的她魔怔了一般,渴望能寻求一个发泄的出口,一种解脱的方式…… 霎时,生出了无预谋的冲动性自杀念头。 舒心忧掀开被子,走到客厅,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比划着下手的角度。 最终,她闭上眼,用力在手腕竖向划过,皮肤顿时被割开,刀锋埋在rou里,或许是水果刀有点钝,伤口并不深,只割到了浅表的小静脉,反而是痛感异常清晰。 这种血液一下喷出、又缓慢溢出,顺着手指滑动,最后滴在地板的过程,太漫长太绝望了。 她握刀的手开始发抖,再也下不去手去加深伤口、割破动脉。 可只伤及浅表的出血量并不足以致命,没过多久,就渐渐开始凝血,冒出的血液不如最初那样汹涌。 望着地板上一滴滴圆珠形的血迹,她抬眸环顾四周,忽然想到什么,放下刀,从桌上的本子里撕下一页纸。 片刻,一封遗书跃然纸上。 看着写好的遗书,准备再拿起刀刃上带着血液的水果刀时,却犹豫地咬了咬唇,割腕真的疼,疼得她手发抖。 还是换一种方式吧。 她的视线聚焦到桌上,那是昨天医生给开的非苯二氮卓类药物。 拧开盖子后,眼睛一闭,倒出来一把药丸塞进嘴里,端起杯子含水吞下,她也不知道吃了几颗。 服完药,她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躺进浴缸。 潺潺流水声中,她别过头不去看手上的伤,用食指和拇指挣开凝血的伤口,让血重新溢出。 所幸泡在热水中,痛楚减轻不少。 她静静等待困意袭来,因为据说割脉失血的过程中人会越来越冷,她想的是泡热水会加速体力流失,缓解血液流失带来的寒意,也能防止凝血,这样就安眠药起效、她昏迷溺毙前,不会那么痛苦。 温水蔓延至她的胸口,眼皮也逐渐发沉,将水龙头关掉后,整个浴室静谧下来,泡在热水中的她感觉体力一点点消失。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个女生坐在浴缸边,同情地望着她,薄唇轻启,“结束吧,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变好的。” 脑袋昏沉的她没有挣扎,闭上眼,任由身体无力滑落,让温水淹过鼻尖,没过头顶。 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她想,就这样死去吧。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尸体泡在水中被人发现时,会不会已经肿胀?会不会时间太久没人发现,皮下脂肪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形成尸蜡?或者失禁,让她在死后失去体面…… 算了,她都不在乎了。 不在乎法医看到她的尸体时会不会吃惊,不在乎别人闻到尸臭时会不会掩鼻反胃,也不在乎人们会如何议论她的死亡。 很多年以前,她也曾考虑过死亡这个问题,那时她不怕死,怕的是死后关心她的人会难过,怕的是如果有意识,会看到别人对她的死评头论足,甚至被互联网对她的过往人rou起底,把她所有都公之于众,然后被指指点点,那她一定不得安宁。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只祈求,不要再这样无尽无休地下坠。 舒心忧原本以为一切会终结在最后一串水泡从口鼻窜出的那一刻。 可被水淹没的感觉让口鼻迫切想要呼吸。 温热的自来水呛入喉咙、鼻腔和肺部,顿时一阵火辣,胸口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笼罩。 身体绝望而不适的难受,激发了她本能的自救意识。 瘫软的四肢突然涌出力量。 舒心忧伸出泡得发皱的手指,紧紧抓住浴缸边缘,借力破水而出,坐直身体,浴缸里顿时水花四溅。 鼻腔和喉咙的火辣让她剧烈咳嗽,接连的咳嗽混杂着恶心。 她鼓着嘴,几步冲到马桶边,扒着马桶呕吐。 晚饭没有吃什么,能吐的就是没有消化吸收的白色药粒和她送服的水,吐到最后,只剩烧喉的胃酸…… 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舒心忧急促地喘着气,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摁着发痛的胸腔,站起身走到已经被蒸汽缭绕得看不清镜面效果的镜子前。 用手抹去镜上的水雾,看着镜中那个湿发贴颊、双眼猩红的自己,先是苦笑一声,随后伸手抚上镜面,带着埋怨与愤怒。 “舒心忧,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死有什么好怕的,死了一切都解脱了,迎接解脱前的这么一点痛楚你都忍不住,你还有什么用……”她有些疯魔了,以第二个人的视角去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指责、控诉着那个镜中不争气的自己。 “你不敢死,是懦弱,还是觉得自己有本事把这狗屁人生过下去?废物!废物!废物!” 她手臂一扫,将洗手台上的洗面奶、洗手液、漱口水全部打落在地。 仍不解气的她盯着镜中歇斯底里的自己,泄愤般一拳砸向镜子。 可镶嵌在柜子上的镜子没有碎,反倒她手腕疼得不行,疼痛使她渐渐冷静下来,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中倾泻而下。 她背靠着墙蹲下,抱着自己的手臂,嗓子眼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哭声哽在喉头始终发泄不出,压抑得她抓狂,只剩眼泪无声滑落直至眼睛痛得猩红,每挤出的一滴泪都像玻璃划过一样,刺痛着眼眶。 她沙哑着嗓子,哽咽抽泣自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啊……?” 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没吐干净的药效发作,头部渐渐沉重。 她蜷缩在洗手台与墙壁的直角区域,拿过盒中的洗脸巾捂住被水泡得发白刺痛的手腕,头靠着洗手台旁的墙壁,瘫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直至敲门声响起,才被惊醒。 回想昨晚,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累睡着的都不知道。 看着一片狼藉的浴室,她缓缓叹了口气,自嘲道:“不想活又不敢死……呵,那就继续烂在泥里好了。” 她不知道那些自杀未遂的人是否还有勇气尝试第二次,但自杀失败过一次,没能无痛苦地离开,已经让她萌生退意…… 至少短时间内,她是没有勇气再自我了断了。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还夹杂着脚踹门板的声音。 舒心忧用手撑住墙壁,缓缓起身。 坐了一夜的地板,腿脚发麻,脑袋晕眩,可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封绅似乎打算破门而入。 她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 “你怎么了?没事吧?”门一开,封绅就看见她头发散乱,明显是遇水过后却没有及时吹干,一双杏眼红肿得不像话,不由得吓了一跳。 舒心忧摇了摇头。 封绅抓住她的手,想检查她是否受伤,一下就触到她割伤后未处理、又经水浸泡已发炎的手腕。 伤口被碰,疼痛袭来。 “啊……”这一声嘶哑刺耳,像是重感冒,又像是哭了一整夜后,声带严重受损的人发出的。 “我带你去医院。”说着,封绅再次抓住她未受伤的手腕,想带她去医院检查。 英国的急诊是给影响到生命危险的疾病和急发事故准备的,她这情况去了,恐怕也要等半天才能包扎,何况她这又不算什么大问题。 此刻她身体竭乏,头脑昏沉,只想躺下,不愿折腾。 “谢谢,不,咳……不用,我又没无意识也没大出血,去医院太麻烦,我睡一会就好。” 舒心忧抽回手,后退一步,拒绝他的好意。 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像被处极刑一次,火辣辣地疼。 手腕尽管还疼,可她下手并没有多重,此刻已经凝血成了一道血痂,还不至于要去医院缝合。 “那好,你先去睡一会儿,我请家庭医生过来。”封绅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没再坚持。 此刻,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离开之前,她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半个月不见,竟到了要自杀的地步? 他开始好奇,这个似乎带着故事的女人…… ———— 舒舒心理问题,是很多方面促成的,被送精神病院是最后一根压垮稻草……(说起来,其实没写女主被拳打脚踢、扇巴掌过,颜几次伤害都是掐下颌、脖子;她的磨难困境更多是对精神、心灵上的,因此心理出问题应该不算突兀?) 然后,不管是割腕自残还是同样心理问题,这两个套餐,我到时都会从男主里挑选幸运儿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