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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站起来指着季晓鸥,手指哆嗦得对不准目标:“什么?那个杀人犯?你跟他有什么瓜葛?为什么……你为什么……帮他管理餐厅?”“妈,”面对暴怒的母亲,季晓鸥显得十分平静,轻轻地将她的手指按下去,“法院未宣判之前,他只是犯罪嫌疑人,不是杀人犯!”“我不管什么法院不法院!”赵亚敏拍着桌子嚷,“反正就是不行。杀人犯,还是个变态……你疯了你!”“我没疯。我在这儿跟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妈,再跟您说一遍,他不是杀人犯,也不是变态,请注意您的措辞。”赵亚敏简直恨不能跳起来扇女儿一嘴巴:“你说什么?你跟我说话什么态度?”大姨赶紧拦住她:“亚敏你冷静!”又转头对季晓鸥说,“晓鸥,你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名声最重要。咱得理智点儿,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大姨,我很理智。我绝不相信他杀过人。这家店对他很重要,我一定要帮着他,把餐厅维持到他从里面出来。”“他要是出不来呢?晓鸥,你之前跟他什么关系?”“男朋友。”赵亚敏又拍桌子:“听听,大姐,你听听,男朋友!她就敢把我们一直瞒得密不透风。说,你们到什么程度了?你跟他发生过关系没有?季晓鸥你猪油蒙了心吧,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杀人犯,就你相信他?他要是被枪毙了你怎么办?你这辈子就被毁了你知不知道啊?”季晓鸥缓缓地站起来,神情坚定,声音却是出奇地温柔:“妈,这事我做定了。您要是能接受,我每天还回家来。您要是接受不了,我就搬出去住。”说到这里,她从脚边拿起一个双肩背包,“现在我要去天津一趟,明天才能回来。您好好想想,回来我听候您发落。”赵亚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不用想,今儿你只要敢踏出这门一步,我就没有你这闺女!”季晓鸥拎起背包,对大姨笑了笑:“大姨,麻烦您照顾我妈,别让她太生气了。”大姨上前想拦住她:“晓鸥啊,有话好商量,别跟你妈赌气。”赵亚敏大声嚷道:“别拦她,让她走!”季晓鸥打开家门,背对着她妈叹了口气:“妈,我的确不孝,要不,您就当从来没我这个女儿吧。”防盗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似乎要将她的现在和过去完全隔离开来。她的脚步尽量想保持轻盈,可是对亲情的愧疚与无奈,却像绑在腿上的沙袋,让她走得迟滞而缓慢。出了电梯,她仰起头寻找自己家的窗户。窗户关着,能看到半幅熟悉的窗帘。她在刺目的阳光下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道了声歉:mama,对不起!季晓鸥回“似水流年”取自己的身份证。取出钥匙开门时,她看见身后好几个小区内的老住户,都是被她从小叫着“爷爷”“奶奶”,看着她长大的。他们远远地指着她,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什么。她回过头打招呼,他们却像事先商量好的,不约而同地走开了,仿佛她这个人压根儿就不存在。季晓鸥拿着钥匙呆站了一会儿,自己对自己苦笑一下。她不怪这些老邻居。假如双方位置对调一下,恐怕她的反应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临到出发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她必须还得找严谨的父母写一份委托书,拿着委托书去“三分之一”才有实际意义。否则只凭她红口白牙一句话,店经理怎么可能相信她?站在路边的法桐树下,她给严慎打了个电话。手机接通之前,她有些忐忑。因为严谨被捕以后,所有的新闻通稿都是同样的说辞:严谨逃出看守所以后劫持了人质,幸亏特警英勇无畏,成功逮捕人犯,并安全解救了人质。她怕严谨一家误会她在其中的角色。但严慎接起电话时并无异样,风格如初,还是没有一句废话,听她说完缘由,只讲了一句话:“把你的地址发我手机上,等我接你。”严慎来得很快,车停在路边,她推开车门,对季晓鸥一摆下巴:“上车。”一路上她只是沉默地开车,直到季晓鸥忍不住打破沉寂:“我们去哪儿?”“医院。”“我想见你父母。”“没错,只有在医院你才能见到他们。我爸一直在那儿陪着我妈。”季晓鸥扭头看她一眼,严慎表情僵硬。季晓鸥想起她曾说过,她母亲因为严谨得了脑出血,便小心翼翼地问:“那……阿姨好些了吗?”严慎半天没有吱声,季晓鸥再回过头瞟一眼,居然看到一颗将坠未坠的泪珠挂在她的眼角。季晓鸥一下子慌了神:“对不起,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发生了什么事?”严慎却飞速扭过脸,用手指抹去眼泪,抓起驾驶台上的一副墨镜戴上,这才回答:“跟你没关系。我妈……上次脑出血,本来已经有了好转,但是保姆没看住,又让她看见电视里的通缉令……大夫说,深度昏迷,若是熬不过去,就是……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季晓鸥吓了一跳:“什么?”“所以,我带你去医院。如果你能告诉她些严谨的事,说不定能让她有求生的意志。”季晓鸥扶住了额头:“哦,上帝啊,为什么会这样?”“算我求你好吗,一会儿到了,请你说点儿她爱听的话,我家老太太从小就偏心眼儿偏得厉害,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儿,你说什么她都会爱听的。可以吗?”季晓鸥沉默片刻:“严慎,难道你真的不想问问,严谨被捕前发生了什么事?”严慎终于转过头,两人见面之后,她第一次正眼打量季晓鸥,然后她说:“他既然去找你,说明他相信你。落井下石那种事,我也相信你做不出来。”季晓鸥只好笑了笑:“谢谢你的信任。”“你不用谢我,但你真该谢谢我家老爷子,不然我也不敢来找你。你们这事儿,严谨虽然脑子转挺快的,你也挺机灵,但其实,走的是一步险棋,有漏洞,知道吗?”季晓鸥从后视镜里看到严慎的半张脸,那张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但方才那几句话,在这不大的车厢里余韵袅袅,让她着实打了个寒战。她低下头,再次说了声:“谢谢。”季晓鸥都不明白自己撞了什么邪,最近几个月接二连三地跟医院打交道。虽然父母都是医生,那股熟悉的来苏水味道,伴她从小到大,但她还是对医院这个地方充满了排斥感,尤其是重症监护室。雪亮的灯光二十四小时长明不熄,危重病人身上插满管子,孤独地躺在病床上,除了陌生的护士照看,亲人朋友都无法陪伴他们走过生命中这最艰难的一段旅程。那里几乎就是人世间的阴阳间隔之地